來源:中國軍網-解放軍報 責任編輯:李佳琦 發布:2025-09-15 07:35:27
血沃幽燕
■張亞楠
圖為遼陽白乙化故居中的英雄雕塑。
北京還叫北平的時候,北平之北的密云縣及周邊被稱為平北。
由夏至秋的季節里,密云水庫之畔的石城鎮河北村,是人們周末閑游的好去處。而我來此,則是為了追尋一位烈士的足跡。
站在水畔,波光粼粼;極目北望,山色蒼翠。遠處白云下的群山之巔,似有一條“白龍”臥于險峻的山脊之上——那便是密云的長城。
九一八事變后,日寇很快占領東北,并扶持起臭名昭著的“偽滿洲國”。豺狼欲壑難填。占我東三省后,侵略者的步伐一刻都沒停下,一路南下直抵長城。日本大肆開動宣傳機器,妄稱長城為“滿洲國界”。“萬里長城萬里長,長城外面是故鄉”,一曲廣為流傳的《長城謠》,道出了當年中華兒女的悲憤與不甘。
“找紀念館?往那邊村頭。”順著一位老人所指的方向,一座宛如八路軍軍帽形狀的灰色建筑物映入我眼簾。建筑物大門邊,一左一右兩塊牌匾——右邊是“密云地區抗日斗爭史展館”,左邊就寫著我要找的那位烈士的名字——“白乙化烈士紀念館”。
白乙化,滿族,1911年出生,遼寧遼陽人。九一八事變那年,他正好20歲。東北淪陷消息傳來時,白乙化正在北平的大學校園里讀書。火一樣的青春年華,卻親歷人民蒙難、山河破碎。紀念館陳列的照片里,90多年前的那位青年學子,戴著學士帽、穿著學士服,眼神明亮、表情堅毅。我注視著他的照片,努力去感受這位學子彼時“國難當頭,先去殺敵,再來讀書”的悲憤心境。
抗戰期間,一個“東北流亡學生”的群體走上歷史舞臺。這群東北籍熱血青年不甘淪為亡國奴,四處尋找抗日救國道路。他們中很多人最終選擇跟著中國共產黨救亡圖存。滿族青年白乙化,正是其中的代表。全國抗戰爆發后,他帶領一群同鄉同學加入八路軍,成為一名真正的戰士。
平西、冀東、冀中……館墻上的地圖中,這些戰斗坐標如鐵釘般楔入日軍華北統治的心臟。敵人未曾料到,距離日軍華北大本營近在咫尺的地方,早已成為中國共產黨領導武裝的敵后戰場。1939年,七七事變兩周年之際,報刊上這樣一則消息曾振奮全國抗戰軍民——烈日當空,一隊隊手持長槍、身背大刀的游擊隊戰士沖出青紗帳,躍上盧溝橋,向守橋的日寇展開進攻。這支游擊隊,正是白乙化所率領的隊伍。
1940年4月,為完成上級黨委“鞏固平西、堅持冀東、開辟平北”的戰略部署,白乙化奉命率晉察冀軍區步兵第10團直插平北敵后。該團在八路軍中頗為特殊,因營連以上干部多為大學生,又被譽為“知識分子團”。
平北,被日軍視為“滿洲國的西大門”,在此重兵駐防。此前八路軍幾度挺進,皆因敵人強大、環境險惡而未能立足。受命之際,白乙化代表第10團官兵發出誓言:“生不回平西,死不離平北!”
群山之中,抗日的槍聲不斷。“十團白團長,人稱‘小白龍’。鬼子嚇破膽,抗日真英雄”,這樣的歌謠被孩子們傳唱在長城腳下。“小白龍”的隊伍在此如潛龍入海,在當地人民群眾的支持下機智靈活、神出鬼沒,打得日偽軍聞風喪膽、夜不能寐。豐灤密抗日根據地,成了插在日滿咽喉上的一根刺。據戰友們回憶,白乙化軍政皆通,能文能武,頗受官兵敬重和百姓愛戴。我想,如果他能活到革命勝利,一定是位戰功赫赫、聞名天下的戰將。
紀念館對面就是白乙化烈士陵園。穿過牌樓,沿石板甬道而上直抵山頂,白乙化烈士雕像巍然矗立。其實,烈士的犧牲地并不在這里,而在離此約2.5公里處的長城隘口鹿皮關旁。1941年2月4日,白乙化指揮部隊將一隊偽軍逼入此處。在巨巖上指揮戰斗時,他不幸被子彈擊中,犧牲時還不到30周歲。
他的故事到此就結束了嗎?我抬頭看到白乙化烈士陵園入口的牌樓上,蕭克將軍題寫的“血沃幽燕,名垂千古”8個大字蒼勁奪目。我站在他的雕像前,順著他的目光望去:午后陽光慷慨地灑滿山坳,遠處密云水庫波光瀲滟,山腳下村莊寧靜,人們幸福生活。我想對他說:白團長,你看,你當年想“打過長城,打回東北,把日本強盜趕過鴨綠江”的愿望,早就實現了;你想“把整個中國建成一個新的天地”的期盼,也成了我們如今的日常。
離開時已是日暮。車再次駛上高速,后視鏡中的密云漸行漸遠,沉入群山暗影中。遠處的北京城華燈初上,一片璀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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